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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书房

来源: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​祁东县融媒体中心 作者:赵精华 编辑:祁小容 2022-01-30 10:29: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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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写这篇叫《梦书房》的叨念文字,是因为我已然端坐在一间书房里了。

这间书房,位于我长子居住的六朝古都江苏首府——南京。

透过纱窗,拨开红黄相间的轻纺布幔帘,鸟语携晨曦会在第一时间准确地唤醒主人。市声总在不远处的山西路、湖南路徘徊着,怎么也想不出翻越高层商住楼,到此搅扰一方宁静的办法来。书房便借了处于三楼的优势,冬送温暖,春赠和风,热情地献给主人一个四季恬美、早晚随意,十分阳光的梦与青春的国度。

书房并不大,长不足四米,宽仅一床而已。于是,便倚窗置床。平齐床的宽度,两头各有一悬空的书架,直直地托抚着石膏装饰花边,挺亲切极称职的样子。床的那头,床头柜耸立着。这头,便是写字台兼电脑桌了。傍门靠墙,是两排更大的书柜,从地到天,颇有些不装尽天下之书决不罢休的架势。倒是简易皮转椅十分亲昵和谦让,陪主人静思也好,苦读也罢,“战斗”也行,总是长者般注视着,朋友般鼓励着,亲人般祝福着,从未有过抱怨的秒秒或分分。书房,便是很有精气神、很有抱负的样子!

书房也很温馨。大自然的绿,是被玻璃钢漆凝固在四周墙壁上的。那在浅色木地板上荡玩的春意,就赶也赶不走了。书架、写字台和电脑桌,全是舒心的浅鹅黄。这摒弃了庸俗和富贵的颜色,抑或是主人的偏好,也许是某位哲人或智者的提示。大书柜很幸运,它对面的墙上,黑色框边搂着装裱好了的四个大字:“龙马精神”,占有了大半面绿幕。那字体,刚劲不缺潇洒,灵动牵逸活泼。整幅大字既有激励,也有鞭策,更有期待。而与满架的书藉相比,几个一寸见方的双“喜”字和一对翘嘴贴着翘嘴的快乐情侣,谁能准确地知道,他们掀起男女主人公浪高几许的心底波澜呢?

都拿了硕士学位的儿子和儿媳,都是读书型的青年,属于那种把知识视同生命的“臭老九”式的、且顽而固之的类型。因此,书架书柜上的书便不是一般的杂。精装的线装的,大本的小号的,外文的汉语繁体的(台湾出版)。甚至还有纸页发黄需要从上往下、再从右往左念的古籍。书的内容,那是可以用古今中外、包罗万象来形容的。书籍包括:从天文气象到历史地理,从汉学哲理到文化艺术,从医疗卫生到旅游探险,从现代育儿到炒股理财。书架上,几乎包括所有的领域的书籍,叫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微型图书馆中,真有应接不暇的感觉。

那日中午,从头顶的书架上信手抽出三联出版社2009年12月第4次印行的台湾女作家龙应台的《目送》一书, 便断定书房主人非同一般的鉴赏能力了。我便慢翻细读了起来。谁知,感受至深处,我迷醉床蹋,竟步书径而入南柯。

恍惚间,我的肩被一双大手扶住,人身子就入巷过街,最后被塞进一扇大木门。“咣"的那一声门的口语,怎的就如洋火柴打着了一样,一瞬间就点亮了那盏煤油灯。煤油灯,是旧时湘南小镇上人不敢用的最大的那种。座子高、玻璃罩大、光亮足,但耗油也大。但我们家还是用得起的。

每当太阳快落山,父亲就丢下杂货店的庞杂活计,开始擦拭煤油灯了。父亲先把煤油灯罩和马灯罩取下来,一手握灯罩,一手的掌心抵严了灯罩的上端管口,接着把嘴埋入下部管口,向灯罩内呵气。这样,玻璃灯罩内先天晚上因用过而留下的黑烟垢,就会沾上人的肺气而潮润了。待小白擦布被父亲的食指引入灯罩之内,随着小擦布和灯罩的旋转与静止的配合,玻璃灯罩就明亮如新了。

那晚,被父亲逮回的我,十页蒙字格外工整,而父亲写的隶书草稿撒遍一桌。那晚,我的泪水什么时候打住,父亲算账的煤油灯什么时候睡去,我不晓得,可黎明知道。

我是父亲40岁时求神拜佛喜得的长子,但却真正辜负了父亲望子成龙的梦呓。中年时,为改变家庭命运和人生轨迹,我拿起了秃笔,大着胆子闯入了方格子田畴。我不清楚,我后来握的笔,是否带着父亲当年那支毛笔的残毫和石砚的余墨。但我敢肯定,九泉之下的父亲,在我挥泪为此文时,也在潺然悲怨。这是因为,他长子的新家,至今还没有像模像样的书房。

1998年,因为工作了36年的工厂破产倒闭,为生存计,我举家由湖南迁往新疆。其时,长子在南京上大学,次子在老家念高一,小女还是小学生,我真感到梦境迢迢,生路茫茫呀!

梨城库尔勒用热情留住了我们。我闯出了困境,培养出了孩子们,终于可以卸下我肩上的人生重担,好好地活下去和写下去了。可是我的书房呢?我用以读书和写作的、有书有桌有电脑的书房呢?!

在沙漠绿洲一隅,是有一间小土坯房让我安排做了书房的。但是,我的书房没有书桌,两条负重的长凳,抬一块半旧又有若干小洞的门页子,即为书桌的台面。“坐骑”倒是带靠背的,但也仅仅是靠靠而已。

台灯是老式的,但是比六十年前父亲的煤油灯光亮得多。但书极少。有,也是从州、市图书馆借来的。因此,就不设书柜书架了。报纸是极多,因为订了的,与发表自己文稿的报刊杂志,统统进了两口箱子。还有最大的憾事:没有电脑。有些报刊杂志不喜欢手写稿,只好去市里花钱打印。

书房在白天是无法写作的。书房挨着生产车间,不但有人吵,还有机器闹。晚上,写稿的次数也有限。打理一个小加工厂的里里外外,天黑了,洗完澡,吃过饭,日惭老弱的身子,困乏得如同散了架。于是,上床休息。

2007年初,库尔勒晚报副刊刊发了我的连载,一个星期一篇,催得挺紧。我硬着头皮在邮电局营业大厅,力排噪杂赶稿件。还有每年四五月间,是塔里木盆地沙尘暴肆虐的季节,再严实的门窗也挡不住沙尘的侵入。那令人心悸的风声,桌台上、书报上厚厚的一层碱性沙土,即便是如椽大笔,你又如何舞弄呢?

长子那年从新疆回到南京后,在一份期刊上发表了一篇情深深、意绵绵的散文,文章的题目是《父亲是一条河》。他没敢向外界披露我在新疆客居的家中书房的方方面面、点点滴滴,只在文章收笔时烙下了简短的心言:

“父亲要的天堂,也许只是山水边朝南的书房一间,他已经是我的责任。这个天堂此时在我的心间垒筑,块砖片瓦都已经成形,迟早会分娩落于地上。希望能像是天际间灵光一现,解除掉尘世间的烦恼,安放思绪,沉积思想,让父亲的生命之河从此不受羁绊,奔流不息向前!”

想结束这篇叫《梦书房》的文字,是因为我已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“书房”。

这间“书房”,是儿子送给的一台笔记本电脑,我已经在用它为文发稿了。

远梦和现实中,有书房垒筑在心灵,亦有书房顺从在身边。

,是最幸福、最快乐的文翁呢!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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